悲喜应聘

　　俗话说“乐极生悲”。这话放在曹阳身上一点都不假，因为在他接到面试通知、满怀喜悦准备应聘的前一天早上，突然感到脸皮有些紧，对镜子一打量，发现五官挪位——中风面瘫了！
　　
　　所幸这种面瘫只是由于下颌着风而引起的局部神经麻痹，与心血管无关，即使不扎针吃药，过个仨俩月也能恢复正常。可这场意外对曹阳来说却是件天大的灾难，不说大家也明白，在当今这养小不养大，养少不养老，连大学生都难找工作的年月里，像自己这样一无文凭，二无专业技术的半大下岗老头想找个工作是多么不易，好在政府有个“4050”政策，在社区的帮助下，这家“平原物资贸易公司”才勉强同意他下周一面试，关键时刻掉链子，能不上火吗？
　　
　　开始几天是面瘫症状发作的高峰期，到了周一再对着镜子一瞅，哎呀，那简直就是个惨不忍睹啊！口歪眼斜面目狰狞，这副尊容要是到银行存钱，那保安先生肯定是紧攥警棍百倍警惕！可耽误这次面试，就等于又失去了一次上班挣钱养家糊口的机会。望着妻子那充满忧愁的眼神，曹阳毅然决然地戴上口罩来到了平原物资贸易公司人事处。
　　
　　负责登记招工的是位年轻姑娘，她仔细看完曹阳填写的招工表，抬头瞥了一眼，便用一种显然不满意的口吻说：“我说你这人也真是的，大热天戴口罩干吗？不会是冒名顶替的吧……”
　　
　　“对，对不起，我面瘫还没好，怕，怕吓着您……”曹阳一边嗫嗫嚅嚅地解释着，一边讪笑地取下口罩。
　　
　　“说什么哪，我是被吓大的吗……”那姑娘生气地抬起头，突然“哇”一声蹦了起来，捂着胸口揉了好一阵才说：“妈呀，你吓死我了！成这样了还不去医院看病，跑到这凑什么热闹呀！”
　　
　　“我……”曹阳刚要解释，那姑娘就不容分说地截住说；“好啦好啦，什么也别说了！赶快去治病，等治好了再来……下一个！”姑娘此时好像是缓过劲来了，喊了一声后，还顺口幽默了一把：“模样丑不是你的错，跑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……嘻嘻。”
　　
　　曹阳费力地咽了口唾沫，沮丧地朝门外走去。谁知正和闯进来的一个中年男子撞个满怀，那男子急匆匆地对满屋前来应聘的人高声喊：“我们公司北仓库现在急需值班人员一名，月工资五百，加班费夜班费另算，这里有愿意去的吗？”
　　
　　“我去！”那男子话音刚落，曹阳就迫不及待地应上了腔。见那中年男子打量自己，便抢先解释说：“我只是面部着凉引起的神经麻痹，大夫说不碍事，很快就会好的……”
　　
　　“哦，是这样。”那男子沉吟了一下，“那为什么不等病好了再来呢？”
　　
　　“因，因为我太需要这份工作了。”曹阳将自己目前生活的窘迫情况简单说了一遍，那中年男子听后，朝那负责招工的姑娘爽快地说；“小宋，给他办一下手续，值夜班的赵师傅明天就退休不来了，下午你带这位师傅去交班，工资就从今天算起吧。”
　　
　　从那姑娘的口中，曹阳才知道这位中年男子就是公司主管人事调动的刘处长，不禁打心眼里对他充满了感激。可当与赵师傅交接完工作后，不禁又暗自叫苦。因为自从得病之后，他特别熬不得夜，还不到晚上十一点，那上下眼皮就准打架！可在这仓库值得恰恰大都是夜班，尤其是他负责的这座仓库，里面堆放的还都是些贵重小巧的物品，若是丢上个三件两件的，根据公司内部制定的惩罚条例，非赔光滚蛋不可！为了自己一家人的生计，曹阳还是咬牙应承下来。
　　
　　上班的头一周就值夜班，为了强制自己不打瞌睡，曹阳拆掉了前任偷偷搭建的临时床，搬把椅子守在了小偷最容易进入的地方，并且打开了照明灯。前两天还真挺过来了，可到了第三天凌晨却不知怎么头一歪迷糊过去了……
　　
　　也不知睡了多久，老曹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，他似乎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，出门一看，见远远有几条黑影围着一辆汽车晃动，见有人，那辆汽车竟“呜”地一下开走了。
　　
　　老曹立即明白是进来了盗贼，立马拨通了公司值班室，今夜值班的恰巧就是那位刘处长，不一会儿，公司保卫处长领着几个公安民警便赶到了现场。此时天已渐亮，经过勘察，证实这是个盗窃团伙作案。他们趁值班员熟睡之机，潜入了相邻的几座库房，并用汽车拉走了不少财物。公安民警查看了值班室，跷起大拇指对刘处长说：“看见没有，这位新来的师傅责任心多强！晚上值班不睡觉不说，还能观察外面的情况，如果我们每个值班员都像这样多好……”刘处长也紧紧握着曹阳的手，激动地说：“谢谢你，知道吗，你库里的这些东西是批援外的紧急物资，一旦丢失，将会给我们公司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，我要为你请功！”
　　
　　一场虚惊过去了，庆幸之余，老曹不禁有点后怕和疑惑：那些盗贼为何放着自己库房的东西不偷，而专门光顾他们那些笨重不值钱的物件呢？
　　
　　料想不到的事情并未结束，就在曹阳受到公司嘉奖不久，刘处长通知他立即停止仓库值班工作，回家养病。
　　
　　老曹的头一下大了，气愤地问：“为什么不让我做了，能告诉我理由吗？”
　　
　　“理由很简单，是因为你这面瘫患者不适合担任仓库值夜班的工作。”刘处长四处看了一下，小声对他说，“我听大夫讲了，你这面瘫治疗需要服用镇静药品，这药吃下去一到晚上准犯困，出事那天你也睡着了吧，当我不知道？”
　　
　　“那，那不是也没丢东西吗？”曹阳强词夺理地说。
　　
　　“嘿嘿，那是你幸运。”刘处长确定周围没人，便呵呵笑了起来，“仓库盗窃案子刚破，据那伙盗贼交代，他们第一个进到你库房时，发现你面目狰狞，一眼独睁，吓得没敢下手就跑了，要是晓得这是因为你面瘫无法合眼造成的，还不早把东西给偷光了……”
　　
　　老曹绝望了：“那，那您是把我辞了？”
　　
　　“哪能呢！”刘处长呵呵笑了起来，“我向老总汇报过了，是让你回家休养治病，等你这面瘫彻底痊愈了再继续去仓库上班。对了，老总还说了，你治疗期间的工资药费公司全部报销！就单凭你面瘫还坚持工作的这种精神，我们就完全可以相信你一定能够胜任这份工作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