专访导演白雪：《过春天》是我的非说不可

原标题：专访导演白雪：《过春天》是我的非说不可

如果把生活比作曲折的迷宫，白雪会挑出毕业、写剧本、拍摄电影这几件事作为走出迷宫的关键转折点，这位凭着处女作《过春天》闯入观众视野的新锐导演，似乎并没有在迷宫里走多少弯路，出口在无声地指引着她。

2015年的白雪绝对不会料到手上正在创作的剧本将会在4年后变成电影上映，更不会想到这部电影能在各大国际电影节入围获奖，获得无数好评。当时的她正痴迷于写作新的剧本，为了让剧本更加贴近真实，她经常往返深圳香港两地搜集资料、蹲在海关缉私局等地调研、不停地和学生水客聊天、做大量的人物采访。

素材准备充足之后，到了再叙述的时刻，想讲的故事慢慢浮现出来。从整体的大纲到细致的人物小传，即使是直觉上细微的不满意，她都会推倒重来，度过了六百多个静默的夜才最终定稿，这时离她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刚好十年。

电影放映后收获一片好评，问及导演是否预想过会有今天的成绩时，白雪坦承自己从没想过这些，即使是拍电影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拿电影去参赛拿奖，只想着怎样才能把电影拍好。

不是成功后的自谦，她的惶恐是真诚的。在此之前她还自嘲自己是一个写不出剧本的待业主妇，毕业后十年只拍过几部短片，电脑文件夹里存着二十几个没有成形的故事大纲。想象过被聚光灯照耀的感觉，却不知道将会是哪一天。

彼时的白雪非常焦虑，没有实质性的产出，对一个有抱负的年轻人的打击是巨大的。那段时间做的事情用她的话来说都是在「讨生活」，没机会接触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，被阻挡在圈子的外面走不进来。好的灵感迟迟不来敲门，创造的欲望却像不知疲倦的猎豹追逐着她，即使没有在拍电影，她的眼睛和脑子却始终没有停下。

不停地看，不停地想，生活中碰到的事情都可以被拿来拆解剖析，渴望从日常里获取开窍的瞬间。持续地积攒构思，也写过一些剧本，因为种种原因最终都未能落地，当时觉得是运气不好时候没到，现在看来却像是在铺垫即将来临的天命。

《过春天》就是白雪的天命。之前一直没做出作品，一是没有什么东西可说，二是不知道怎么说，电影是厚积薄发的艺术，十年积累，白雪等到了她的非说不可。

电影讲述了家住深圳每天往返香港上学的「单非仔」佩佩的故事，选择「跨境学童」这个题材，除了朋友给的灵感外，还和白雪自身的成长经历有关。白雪在深圳长大，从小就会说一口流利的粤语，靠着地理优势耳濡目染香港的流行文化，亲眼见证着深圳香港两地的变化。

用镜头记录这片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土地成为必然，“印象中，除了张暖忻导演的《南中国1994》、李睿珺导演的《路过未来》外，没什么电影真实反映深圳这个城市的故事，所以我希望自己的作品可以和这个城市有关联。”

在确定做「跨境学童」题材之后，白雪并不满足于记录这类群体的日常，这样会显得过于文艺和沉闷。如果电影能够被记住，一定是因为它在切入现实的基础上触动了观众的心，打开观众内心的钥匙就是「水客」。

女主角佩佩本是象牙塔里的少女，生活中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没有钱和好朋友一起去日本旅游。为了赚钱，她跟着水客阿豪学习走水，而走水这段经历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，让她在短时间内品尝到青春的甜与涩。

记录「跨境学童」和「水客」，白雪觉得是有意义的。早在北京电影学院学习期间，她就被老师教导要通过自己的眼睛观察社会，创作当下的故事。电影不仅是票房与艺术，它能成为记录社会变迁的载体。

「跨境学童」和「水客」都是历史发展的特定产物，也许再过几十年就不会再有这样的群体，但电影能让他们一直鲜活。

带着满满真心做出来的作品，能获得观众同样真诚的共鸣。影片探讨的虽然是小众的社会题材，但传达出来的内核——青少年的成长可以触发每个人对于共同拥有过的青春岁月的感慨。即使不曾经历过影片中主人公的生活，也能在她的身上看到一些内心的影子。

许多观众评价这部电影「成熟得不像处女作」，白雪将原因归结为两点。一是科班出身，导演系毕业的经历让她知道做导演不只是写剧本，更是成为一个事无巨细的决策者，大到全局的规划，小到场景的选择，都需要导演来做判断。这不仅需要导演有正确的直觉，更要有承担得起错误的担当。

事实证明白雪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决策者，项目没有超期、没有超支、过程不难搞、剪辑不拖沓，电影从拍摄到最后呈现的节奏都是一致的干脆利落。

二是幸运。相比其他新锐青年导演，白雪自认是幸运的。第一部电影就能请来田壮壮导演做监制，田壮壮不仅传授给白雪丰厚的拍摄经验，也给予她最大程度的自由。拍摄团队大多都是她大学时期的同学，十几年的磨合让整个团队拥有一个共同的目标，齐齐往一处使力。

影片中令人眼前一亮的新人女主黄尧同样是白雪的意外之喜，不仅符合了要说流利普通话和粤语的苛刻条件，外形和气质也十分满足白雪对于佩佩的想象。

杀青的那一天，白雪哭了。为拍戏日夜颠倒的日子固然辛苦，对她来说却是最珍贵的时间。每部电影都是一场造梦之旅，这场梦到达了终点站。

电影上映后，有网友评论《过春天》打破了一些边界，白雪说这也许是真的，因为她感受到了这部电影带来的力量，在打破她个人生命的一些边界。终于，她迎来了，她和她的电影，最好的时机。